在前面已经说过,佛教的各宗各派,都是由于学佛者的根性及时代环境的不同而产生。所以如果站在佛教的根本立场上说,宗派是多余的,如果执一非全,那不唯是学佛者个人的损失,更是整个佛教的不幸;正像浙江的宁波人喜欢吃臭,湖南人喜欢吃辣,山东人喜欢吃辛,山西人喜欢吃酸,那末你说,究竟那种该吃,那种不该吃呢?
佛教的内容,无所不包,虽不即是科学,但不违背科学;虽不即是哲学,但却超乎哲学;虽不即是文学,但却确有文学;虽不即是美学,但已创化了美学;虽不即是宗教,但也不缺宗教的素质。
因此,我们修学佛法,最好是选择近于自己根性或兴趣的,作为入门的方便。在中国的大乘八宗之中,唯识近于科学,三论近于哲学,华严及天台近于文学,真言及净土近于美学,禅宗是佛法的重心,太虚大师说:‘中国佛教的特质在禅’,任何一宗,均可汇归禅的精神;至于律宗,乃是整个佛教的基础,它对佛教的重要性来说,正像六法全书对于中国,所以严格地讲,律宗不该自成一宗,律宗应该遍属于各宗,至于宗教的素质,乃是各宗皆备的。
自晚唐以下的中国佛教,禅宗特盛,继而禅净合一,晚近,禅宗出了寄禅及虚云,净宗出了印光,律宗出了弘一,天台出了谛闲,华严出了月霞,唯识出了欧阳竟无(渐),但从大致上说,在民间仍以禅净二脉的影响力较大,在学术界则以唯识的影响力较大。密宗虽也盛行,但是非常混乱。
最值一提的,是太虚大师及其门下,他们不再拘泥于某宗某派,而是直从佛法的根本精神上,统看各宗各派,打破门户界限,还归各宗的本来地位,太虚大师以三大系,统摄大乘各宗派,那就是:法相唯识宗、法性空慧宗、法界圆觉宗,因此,除了唯识及三论两宗各成一系之外,其余各宗,均归法界圆觉宗所摄。到了太虚大师的学生,近人印顺法师,又将大乘三大系更动了一下,称为:性空唯名论、虚妄唯识论、真常唯心论。太虚大师以法界圆觉为最圆满,印顺法师则以性空唯名为最究竟。前者一生推崇起信论及楞严经,后者宗本阿含教义,贯透般若空的思想,人家说他是三论宗,他却否认此说,因为中国的三论宗已经渗入了中国的思想,而非印度空宗的原来色彩。
事实上,不管你叫它甚么名字或放在甚么地方,玫瑰花总是一样地香。古今诸大德的左判右摄,乃是为了使人更加明白佛法的内容和研究的系统与方法,若要修学,凡是走上了路,‘法法皆通涅槃城’。因为,佛法只有浅深偏圆之别,而没有好坏是非之分;浅的是深的基础,深的是浅的进展;偏的是圆的部分,圆的是偏的全体。然从研究上说,必须脉络分明,所以要左判右摄。
不过,到此为止,我们应该注意,中国的大乘八宗,已经归纳成了三宗,八宗的门户,应该不复存在,乃至大小乘的界限,也当一律铲除,俾使整个的佛教,重归统一。如果尚有甚么人要做某宗某派的孤臣孽子,希望成为某宗某派的第几代祖师,那是没有必要的事了;事实上,历代高僧,未必就是某宗某派的第几代祖师,徒有法卷授受的所谓‘嗣法门人’,也未必就是有证悟的高僧。至于大乘与小乘之分,也根本不受南传上座部佛教的欢迎,中国人说他们是小乘,他们也会说大乘非佛教,这种分河饮水而彼此轻视的局面,谁说是合理的呢?
当然,对于一个初进佛门或将进佛门的人来说,起步点的选择是必须的。以我的看法,初出家的比丘及比丘尼,应该先学僧尼律仪,但却不必就入律宗;晚年学佛的在家居士,应该专心念佛,但却不必就入净土宗,也不必就是念的西方阿弥陀佛──尚有兜率内院的弥勒佛,东方的药师佛与阿閦佛等;如果是以学术思想的态度来亲近佛教,那末般若空及唯识有的两大系,都是最富发掘价值的宝藏。
以修学的行程来说,可以分为两种,一是难行道,一是易行道。难行道是指自初发菩提心起,生生世世行菩萨道,生生世世牺牲自己而成全众生,那是靠著所发的愿力,维持住一生又一生的救世工作,这是非常艰难的行门,如果愿力不够坚强,往往会在再三再四的挫折之中退心,但是这一行门的行程,却比易行道来得快速,要比修学易行道更早达到成佛的目的。易行道是指藉著诸佛愿力所成的净土,长养各自的慧业,也就是以凡夫的身分往生佛国,在佛国的环境之中培养慧业,到了‘不退’的程度,乃至到了圣位的境界,再入凡界行菩萨道而广度众生,所以,这是比较安全而稳当的,却是迂曲而缓慢的。
一般没有自信或信愿不够坚决的人,最好是修学易行道,易行道的宗教价值及其作用,可以说与基督教的求生天国,有著异曲同工之效,虽然两者的内容不可同日而语,但其强调‘信’的力量则几乎一致。再说,基督教讲‘信、望、爱’,佛教则强调‘信、愿、行’鼎足而三的功能。所不同的,佛教是以众生的本身为主,基督教则以上帝为主,基督教的出发点及其目的,无非是为了上帝的权威、服从上帝的权威、依赖上帝的权威。佛教则为以众生自己的力量感通诸佛而期进入佛土,与佛同处,所以,除了死心塌地的信,还需要与佛的愿力相应(不是如基督教所说的‘宠爱’),才能往生佛国,诸佛的愿力有‘通’与‘别’的两种:通愿是诸佛共通皆有的,那就是:‘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通常称这为四弘誓愿;别愿是诸佛各别成就的愿力,比如阿弥陀佛的四十八愿,药师佛的十二大愿。唯有我们也发了诸佛的通愿,才有进入诸佛国土的希望,也唯有能与某佛的别愿相应了,才有生到某佛国土的可能。这一点,在今日以念佛而求往生佛国净土的人们,几乎很少注意。同时,当我们修学净土行的易行道时,必须要把内心的至诚恳切,表现到生活的言行上来,净土的众生是‘身、口、意’三业清净的,我们凡夫虽不能做到绝对清净,也当尽量使自己的身心净化,净化的德目便是五戒十善,如果内心向往净土,行为不求净化,那对临终往生佛国的希望,也是很有疑问的。
佛教的本质是崇尚智慧的,但从宗教的立场来说,与其说智慧是入佛的方法,倒不如说智慧是修学佛法的目的,固然有人是从知解而信仰而实践,但也有著更多人的信佛学佛并没有经过知解(教义)的考验,但由信愿行的实践,也可以达到应达的目的,信愿行的本身,却不一定要有慧解的支援,因此,不懂教义或者也无能接受教义的人们,同样可以信佛学佛,他们虽然不懂教义,却也同样能够得到宗教信仰的实益,比如净土的行者,虽是上中下三根兼备,虽不乏饱学之士,但从大体上说,净土行的修学,则近似这一类型;再如中国的禅宗,主张‘不立文字’,主张‘言思路绝,心行处灭’,他们不需要繁复的知识,因他们能从笃行之中,自然见到慧光,那就叫作开悟。正因如此,禅宗也就最适合中国人‘不求甚解’而崇实惠的口味,但这否定了知解葛藤以后的信仰,决不等于可笑的迷信,故在禅宗高僧的语录,无一字不是智慧的结晶。
所以,禅净二门,最受千百年来中国人的欢迎,因为这是不必要高深的理解知能作为入门的先决条件,但也因此而引生了若干的流弊,使部分根浅障重的学者,流于愚昧疑迷、盲修瞎练、执己非他而不自知!
在前面已经说过,佛教的各宗各派,都是由于学佛者的根性及时代环境的不同而产生。所以如果站在佛教的根本立场上说,宗派是多余的,如果执一非全,那不唯是学佛者个人的损失,更是整个佛教的不幸;正像浙江的宁波人喜欢吃臭,湖南人喜欢吃辣,山东人喜欢吃辛,山西人喜欢吃酸,那末你说,究竟那种该吃,那种不该吃呢?佛教的内容,无所不包,虽不即是科学,但不违背科学;虽不即是哲学,但却超乎哲学;虽不即是文学,但却确有文学;虽不即是美学,但已创化了美学;虽不即是宗教,但也不缺宗教的素质。因此,我们修学佛法,最好是选择近于自己根性或兴趣的,作为入门的方便。在中国的大乘八宗之中,唯识近于科学,三论近于哲学,华严及天台近于文学,真言及净土近于美学,禅宗是佛法的重心,太虚大师说:‘中国佛教的特质在禅’,任何一宗,均可汇归禅的精神;至于律宗,乃是整个佛教的基础,它对佛教的重要性来说,正像六法全书对于中国,所以严格地讲,律宗不该自成一宗,律宗应该遍属于各宗,至于宗教的素质,乃是各宗皆备的。自晚唐以下的中国佛教,禅宗特盛,继而禅净合一,晚近,禅宗出了寄禅及虚云,净宗出了印光,律宗出了弘一,天台出了谛闲,华严出了月霞,唯识出了欧阳竟无(渐),但从大致上说,在民间仍以禅净二脉的影响力较大,在学术界则以唯识的影响力较大。密宗虽也盛行,但是非常混乱。最值一提的,是太虚大师及其门下,他们不再拘泥于某宗某派,而是直从佛法的根本精神上,统看各宗各派,打破门户界限,还归各宗的本来地位,太虚大师以三大系,统摄大乘各宗派,那就是:法相唯识宗、法性空慧宗、法界圆觉宗,因此,除了唯识及三论两宗各成一系之外,其余各宗,均归法界圆觉宗所摄。到了太虚大师的学生,近人印顺法师,又将大乘三大系更动了一下,称为:性空唯名论、虚妄唯识论、真常唯心论。太虚大师以法界圆觉为最圆满,印顺法师则以性空唯名为最究竟。前者一生推崇起信论及楞严经,后者宗本阿含教义,贯透般若空的思想,人家说他是三论宗,他却否认此说,因为中国的三论宗已经渗入了中国的思想,而非印度空宗的原来色彩。事实上,不管你叫它甚么名字或放在甚么地方,玫瑰花总是一样地香。古今诸大德的左判右摄,乃是为了使人更加明白佛法的内容和研究的系统与方法,若要修学,凡是走上了路,‘法法皆通涅槃城’。因为,佛法只有浅深偏圆之别,而没有好坏是非之分;浅的是深的基础,深的是浅的进展;偏的是圆的部分,圆的是偏的全体。然从研究上说,必须脉络分明,所以要左判右摄。不过,到此为止,我们应该注意,中国的大乘八宗,已经归纳成了三宗,八宗的门户,应该不复存在,乃至大小乘的界限,也当一律铲除,俾使整个的佛教,重归统一。如果尚有甚么人要做某宗某派的孤臣孽子,希望成为某宗某派的第几代祖师,那是没有必要的事了;事实上,历代高僧,未必就是某宗某派的第几代祖师,徒有法卷授受的所谓‘嗣法门人’,也未必就是有证悟的高僧。至于大乘与小乘之分,也根本不受南传上座部佛教的欢迎,中国人说他们是小乘,他们也会说大乘非佛教,这种分河饮水而彼此轻视的局面,谁说是合理的呢?当然,对于一个初进佛门或将进佛门的人来说,起步点的选择是必须的。以我的看法,初出家的比丘及比丘尼,应该先学僧尼律仪,但却不必就入律宗;晚年学佛的在家居士,应该专心念佛,但却不必就入净土宗,也不必就是念的西方阿弥陀佛──尚有兜率内院的弥勒佛,东方的药师佛与阿閦佛等;如果是以学术思想的态度来亲近佛教,那末般若空及唯识有的两大系,都是最富发掘价值的宝藏。以修学的行程来说,可以分为两种,一是难行道,一是易行道。难行道是指自初发菩提心起,生生世世行菩萨道,生生世世牺牲自己而成全众生,那是靠著所发的愿力,维持住一生又一生的救世工作,这是非常艰难的行门,如果愿力不够坚强,往往会在再三再四的挫折之中退心,但是这一行门的行程,却比易行道来得快速,要比修学易行道更早达到成佛的目的。易行道是指藉著诸佛愿力所成的净土,长养各自的慧业,也就是以凡夫的身分往生佛国,在佛国的环境之中培养慧业,到了‘不退’的程度,乃至到了圣位的境界,再入凡界行菩萨道而广度众生,所以,这是比较安全而稳当的,却是迂曲而缓慢的。一般没有自信或信愿不够坚决的人,最好是修学易行道,易行道的宗教价值及其作用,可以说与基督教的求生天国,有著异曲同工之效,虽然两者的内容不可同日而语,但其强调‘信’的力量则几乎一致。再说,基督教讲‘信、望、爱’,佛教则强调‘信、愿、行’鼎足而三的功能。所不同的,佛教是以众生的本身为主,基督教则以上帝为主,基督教的出发点及其目的,无非是为了上帝的权威、服从上帝的权威、依赖上帝的权威。佛教则为以众生自己的力量感通诸佛而期进入佛土,与佛同处,所以,除了死心塌地的信,还需要与佛的愿力相应(不是如基督教所说的‘宠爱’),才能往生佛国,诸佛的愿力有‘通’与‘别’的两种:通愿是诸佛共通皆有的,那就是:‘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通常称这为四弘誓愿;别愿是诸佛各别成就的愿力,比如阿弥陀佛的四十八愿,药师佛的十二大愿。唯有我们也发了诸佛的通愿,才有进入诸佛国土的希望,也唯有能与某佛的别愿相应了,才有生到某佛国土的可能。这一点,在今日以念佛而求往生佛国净土的人们,几乎很少注意。同时,当我们修学净土行的易行道时,必须要把内心的至诚恳切,表现到生活的言行上来,净土的众生是‘身、口、意’三业清净的,我们凡夫虽不能做到绝对清净,也当尽量使自己的身心净化,净化的德目便是五戒十善,如果内心向往净土,行为不求净化,那对临终往生佛国的希望,也是很有疑问的。佛教的本质是崇尚智慧的,但从宗教的立场来说,与其说智慧是入佛的方法,倒不如说智慧是修学佛法的目的,固然有人是从知解而信仰而实践,但也有著更多人的信佛学佛并没有经过知解(教义)的考验,但由信愿行的实践,也可以达到应达的目的,信愿行的本身,却不一定要有慧解的支援,因此,不懂教义或者也无能接受教义的人们,同样可以信佛学佛,他们虽然不懂教义,却也同样能够得到宗教信仰的实益,比如净土的行者,虽是上中下三根兼备,虽不乏饱学之士,但从大体上说,净土行的修学,则近似这一类型;再如中国的禅宗,主张‘不立文字’,主张‘言思路绝,心行处灭’,他们不需要繁复的知识,因他们能从笃行之中,自然见到慧光,那就叫作开悟。正因如此,禅宗也就最适合中国人‘不求甚解’而崇实惠的口味,但这否定了知解葛藤以后的信仰,决不等于可笑的迷信,故在禅宗高僧的语录,无一字不是智慧的结晶。所以,禅净二门,最受千百年来中国人的欢迎,因为这是不必要高深的理解知能作为入门的先决条件,但也因此而引生了若干的流弊,使部分根浅障重的学者,流于愚昧疑迷、盲修瞎练、执己非他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