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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定慧

(一)修戒

戒的定义是不当作的不能作,应当作的不能不作。总括起来就是《增一阿含经》卷一的迦叶佛偈,也就是一般通称的 《七佛通诫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这是过去世中,离现在最近的七尊佛陀,对于弟子们所通用的戒律。我们如果确实做到了这样的要求,便是一位标准的清净佛子。事实上,这在三岁的儿童都说得上口,但在八十岁的老翁也不容易行得贴切,简单之中蕴有严格的要求,那一个凡夫能够完全做到?

因此,释迦世尊的教训之中,戒是分有层次等级的:那就是通俗的五戒十善,半通俗的八戒,出世的沙弥戒与具足戒,以及入世救世的菩萨戒。

在此,只能介绍通俗的五戒十善,事实上,五戒十善是一切戒的基础。能把五戒十善持好了,其他的戒也就容易持了。

所谓五戒十善,五戒就在十善之中,明白了十善,也就明白了五戒。

十善的内容,分为三类:

1.身业类有三种: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

2.口业类有四种:不两舌挑拨、不恶言谩骂、不淫词艳语、不散乱杂话;

3.意业类有三种: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

把十善修好,就称为三业清净,如果身、口、意的三种行为不能导入正轨,不能保持清净,那不要说修持解脱,就连一个基本的人格,也是有缺陷的。所以佛教的修持法门,是以持戒为一切法门的基础。刚开始不能持得清净,也不要气馁,只要持之以恒,渐渐地成为习惯,久了自然就会清净;要是怕犯戒便不持戒,乃至反对持戒,那就不行了。

在十善之中,意业类配饮酒戒,前面的身口两类,配杀、盗、淫、妄的前四戒,便是五戒的范围。犯戒以既成的行为事实为主,所以仅有意念犯戒,不成正罪。但在十善之中,却以意业的主宰力最强,所以佛教的持戒精神,重在内心的发意,不重肉体的贞操,比如遭人强奸而不受淫乐,便不成犯戒。特别是“邪见”一项,那是十善的罪魁祸首。所谓邪见,就是不信善恶因果,如果不信因果的人,他是不能学佛的。不信因果,未必就是恶人,甚至也可以是善人,但是,最大的恶人,定是不信因果的。不信因果,就不会考虑到未来的业报问题,业报问题虽属于功利的庸俗的范围,但那确是存在的,并有抑制罪恶作用及鼓励行善作用的。既然否定了业报的观念,巨奸大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唯有深信因果的人,才能把戒持得清净,才能把心摆得平稳。

戒持清净了,心摆平稳了,然后才能谈到学定的工夫,太虚大师曾说:“戒为三乘共基。”信佛学佛,如果看轻了戒的持守,便不是学佛法,纵然持咒、习定,能够感通神鬼,那也仅是旁门左道而已。

(二)修定

定,也就是禅定,如果说戒是为善去恶,定便是心的收摄,所以禅定的名称叫作禅那(静虑或思惟修),又叫作三昧(等持)。总之,心不散乱而住于一境的状态,便是禅定。

定的修持,可以说是一切宗教所共通的要求,要想在身心方面得到宗教的显着受用,唯有修习禅定是最好的方法。据佛经的记载,印度有很多外道,最高的定境能到无色界的四空处定。在中国,太虚大师则说:“在中国书上,只有老子始有此境。”在西洋的基督教徒,虽然没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们的祈祷之中,往往能够得到神秘经验,那也算是禅定的一种。所以也有人说:佛教徒离开禅定,或者基督徒离开祈祷,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实益。这虽未必是绝对的真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由此可见,禅定对于宗教价值的重要性了。

因为禅定的作用,在消极方面,可以抑制我执、我欲的奔放;在积极方面,又可以自由开放我们精神生活的天地。禅定既是散心的收摄,所以能够防止物欲的泛滥,乃至排除了欲念而进入无欲的状态。禅定的修得也必须是离欲之后的事实,所以在(欲、色、无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报而不是禅定,离欲之后的色界天,才是禅天的开始。因此,要想证得无我,首先要离欲,要想离欲,最好是修定。禅定既可离欲,离欲之后的精神领域,自然是一种自由的领域。

但是,禅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说的是九次第定,从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的色界定,经过无色界的四空定,进入灭受想定(亦称灭尽定),才是解脱的境界,才是罗汉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无我,所以即使到达第八定,一切物质及妄念都空去了,一个我字还没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们的定力退失,从定中出来之时,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涡中去!

修禅定,不是简单的事,如果知见不正、夹杂妄念,比如为了求生天国而修禅定,便挟带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厌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他依恋定乐而不再希望解脱生死,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称“着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类了,那往往是把幻境认作是神迹,认作是证果。本来,定中就可能出现幻境和定境两种现象。但是,幻境与定境不同,从不净的妄念中产生的是幻境,这在神经系统不正常的人最容易发现。他们所见的幻境,跟他们平日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实,这是他们心底妄念的反映。未习定时心太散乱,所以不易觉察,一旦把心稍微静下,微细的妄念便会趁机显现,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态之下,就会以为那是一种神迹。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矫正,极容易成为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了,那是很不幸的!

至于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于一点,普化成一片,扩大成一团,把这集中了的不散乱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为自心的内境,随着定力的深浅,能把心力扩大开去,感应开去,其中所得的经验,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现,感应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许分别的,只能体会而不能名状,即使说出来,那也变了样的,否则,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现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

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归纳起来,不外是“止观”的修习与协调。“止”是心的着落、安定、静止,“观”是根据这个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观,便会偏于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观不止,便会偏于分别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张“止观均等”,才能产生禅的活用,才能进入定的境域。

中国的禅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谁?”通常被视为禅定的入门工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静坐作为基础;定境的获得,却不一定全靠静坐。所以不称坐禅而称参禅,这个“参”字,就是“观”的工夫。

参“念佛是谁?”,就是观“念佛是谁?”,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场合不称禅堂,而称观堂,浙江的观宗寺就是如此。

念佛是用心念的,用谁的心呢?我念佛当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紧的关头,就在这个“我”字上面,从“我”字上面一针见血地戳下去,问:“我在那里?”肉体四肢是我?五脏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体究竟在那里?找到最后,终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了,妄心也就静止下来。一到心止的时候,便得身心轻安,离开定境就不太远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乱的分别心一止下来,就会渐渐地入于昏沉状态,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闷。定不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着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后,如觉昏沉来临,马上再起观照思惟:“念佛是谁?”这样连续下去,工夫纯熟了,自然会引入定心的。

还有一个公案:中国禅宗的六祖惠能大师,他教惠明参禅,是用这样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当你正在不思善也不思恶的心境之时,那个就是自性本体的显现。试问:我们离开了善恶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吗?那也正是一种无我境界的显现。所以禅宗教人参禅,还有一句明训,那就是“离心、意、识而参”,不依心体、不藉意思、不用识辨,正在此时,那能还存有什么事物在我们的脑中呢?这些都是顿悟的方法,是直下指归的方法,比起止观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层,也更高深了一层,这在普通的人,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观的方法还是比较安全的。

禅观的方法还有很多。根据唐朝宗密禅师的分类,共有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如来禅。它们的内容颇多,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容纳。大致上说,中国的禅宗修的是如来禅,那是一种将定的工夫活现并融和在实际生活中的禅定,所以经中说“如来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中国的禅师则说“饥来吃饭困来眠”,都是禅定的表现。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禅,全部活了起来。但这也有流弊,因为如来禅虽能与实际生活打成一片,若非上上根机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试问:能有几人做得到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摄散心,不受外境的蛊动便是定,谁能如此了?见色、闻香、听声,乃至触恼等等,能够毫不动心吗?这是很难的修养工夫。如果仅在口头拨弄几则禅宗的公案,焉能算是修禅?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还是从静坐及止观方面着手。

静坐,不等于修定;修定,最好是请已有禅定修养的人直接传授,否则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蕴处界观、数息观,这是小乘的五停心观,尤其是不净观与数息观,最受重视。这些观法,在南传的泰国等地,以及现在的欧美,都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的。从文字书本上学,那是靠不住的。

但是,修定的人最好先由静坐着手。静坐时必须注意以下事项:第一,要有一个寂静的环境;第二,要有一个平静的心境;第三,要有一个平稳的坐姿。不论单腿盘坐、双腿盘坐,或交叉盘坐都可以,主要的是平衡身体的重心,保持着不倒的坐姿。如果年老的人腿无法盘,也可把两腿垂地,不过那是不能持久的,一则要倒,再则由于血液循环的受阻而会使腿脚发生不良的后果。还有,两眼的视线,最好要集中在座前的二三尺处之一点,不注意它,也不放弃它,否则,不入昏沉便会散心。眼睛如觉不适,也可暂时闭上后再微启。

如果没有高明的禅师指导,就照上面所说的止观方法练习也可以,但要注意:千万不要希望从修定的工夫中求得什么神迹,如果先就存了某种杂念,修持之后,一定会出岔子。要是不存杂念也有幻境显现时,那就必须提高警觉,马上回心返照,观察我在那里?我也找不到时,幻境自然消失。或者是对于很可能出现的种种可喜或可怖的幻境,置之不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切勿以为是灵验,也别怕它是魔障。

如果有些人不习惯静坐,心太散、意太乱,静不下来,那就另修礼拜、读诵、忏悔、持名念佛等的法门,这是依赖佛菩萨的他力,提携接引我们本具的自力,选定一门,或选定有连贯性质的数门,比如修弥陀净土的,应该拜弥陀佛像,诵净土经论,念弥陀圣号,观西方乐土的种种庄严,这就是一贯性的法门。只要恳切持久地修持下去,就会渐入佳境。所以,这也是修定的方便法门,这是从动中取定的方法。比如 《阿弥陀经》的念佛法门,也在求得一心不乱,那也就是定的一种。

修持,最要紧的是信心、敬心、决心、恒心;死心塌地地信,虔诚皈命地敬,勇往直前地行,持久不懈地修。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急求速效,每日定时定数地修持下去,平心静气地修持下去,必然会有成效的。即使久修不验,那是工夫不纯,不是佛法不灵。在此,我想顺便一提:时下一般寺院的课诵,往往只顾形式唱念,而不顾内心修养与陶冶的修持法,实在是极待纠正的。

(三)修慧

慧,是睿智的意思。修持佛法的目的,是在求得解脱,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智慧,还是不得解脱。戒的作用,像是治病的药;定的作用,像是调补的药;慧的作用,像是指导生活的知识。治了疾病,强了身体,还得要有超人的理智,才能做出伟大的事业。所以慧的功用,要比戒定更大。

至于慧的产生,也与戒定有关,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慧又转过头来,指导持戒,指导修定,就这样连环地形成了螺旋状态而向解脱之道迈进。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慧,那便是不得解脱要领的盲修瞎炼!

不过,慧的成长,不一定全部要赖戒定的滋养,所以,通常把慧的来源分为四类:闻慧、思慧、修慧、证慧。从听法(包括阅读)而得到的智慧,称为闻慧;加以自心的思惟而后,所得的心得,称为思慧;再将自己的心得,从事于实际的践履,从实践中所得的心得,称为修慧;若能亲自体验到了这种心得的本来面目,便是证慧。但我在此必须指出,在这四慧之中,除了闻慧以外的其他三慧,都与戒定有关,特别是与禅定的关系。因此,解脱道的证得,没有这三学的相互为用,根本办不到。虽然有些慧力特别高的人,不必经过呆板的禅定修持过程,一经点破,就得解脱,但是在其解脱之际,仍得有一种定的力用促成,不过那是非常快速的,所以称为电光喻定。由此可见,我们也不必批评不修禅定的人就等于没有修持。前面说过,如来是“无有不定时”的,真正的大定、深定,绝不限于静坐,《首楞严经》所说的大定,也就是这样的。

(一)修戒戒的定义是不当作的不能作,应当作的不能不作。总括起来就是《增一阿含经》卷一的迦叶佛偈,也就是一般通称的 《七佛通诫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这是过去世中,离现在最近的七尊佛陀,对于弟子们所通用的戒律。我们如果确实做到了这样的要求,便是一位标准的清净佛子。事实上,这在三岁的儿童都说得上口,但在八十岁的老翁也不容易行得贴切,简单之中蕴有严格的要求,那一个凡夫能够完全做到?因此,释迦世尊的教训之中,戒是分有层次等级的:那就是通俗的五戒十善,半通俗的八戒,出世的沙弥戒与具足戒,以及入世救世的菩萨戒。在此,只能介绍通俗的五戒十善,事实上,五戒十善是一切戒的基础。能把五戒十善持好了,其他的戒也就容易持了。所谓五戒十善,五戒就在十善之中,明白了十善,也就明白了五戒。十善的内容,分为三类:1.身业类有三种: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2.口业类有四种:不两舌挑拨、不恶言谩骂、不淫词艳语、不散乱杂话;3.意业类有三种: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把十善修好,就称为三业清净,如果身、口、意的三种行为不能导入正轨,不能保持清净,那不要说修持解脱,就连一个基本的人格,也是有缺陷的。所以佛教的修持法门,是以持戒为一切法门的基础。刚开始不能持得清净,也不要气馁,只要持之以恒,渐渐地成为习惯,久了自然就会清净;要是怕犯戒便不持戒,乃至反对持戒,那就不行了。在十善之中,意业类配饮酒戒,前面的身口两类,配杀、盗、淫、妄的前四戒,便是五戒的范围。犯戒以既成的行为事实为主,所以仅有意念犯戒,不成正罪。但在十善之中,却以意业的主宰力最强,所以佛教的持戒精神,重在内心的发意,不重肉体的贞操,比如遭人强奸而不受淫乐,便不成犯戒。特别是“邪见”一项,那是十善的罪魁祸首。所谓邪见,就是不信善恶因果,如果不信因果的人,他是不能学佛的。不信因果,未必就是恶人,甚至也可以是善人,但是,最大的恶人,定是不信因果的。不信因果,就不会考虑到未来的业报问题,业报问题虽属于功利的庸俗的范围,但那确是存在的,并有抑制罪恶作用及鼓励行善作用的。既然否定了业报的观念,巨奸大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唯有深信因果的人,才能把戒持得清净,才能把心摆得平稳。戒持清净了,心摆平稳了,然后才能谈到学定的工夫,太虚大师曾说:“戒为三乘共基。”信佛学佛,如果看轻了戒的持守,便不是学佛法,纵然持咒、习定,能够感通神鬼,那也仅是旁门左道而已。(二)修定定,也就是禅定,如果说戒是为善去恶,定便是心的收摄,所以禅定的名称叫作禅那(静虑或思惟修),又叫作三昧(等持)。总之,心不散乱而住于一境的状态,便是禅定。定的修持,可以说是一切宗教所共通的要求,要想在身心方面得到宗教的显着受用,唯有修习禅定是最好的方法。据佛经的记载,印度有很多外道,最高的定境能到无色界的四空处定。在中国,太虚大师则说:“在中国书上,只有老子始有此境。”在西洋的基督教徒,虽然没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们的祈祷之中,往往能够得到神秘经验,那也算是禅定的一种。所以也有人说:佛教徒离开禅定,或者基督徒离开祈祷,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实益。这虽未必是绝对的真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由此可见,禅定对于宗教价值的重要性了。因为禅定的作用,在消极方面,可以抑制我执、我欲的奔放;在积极方面,又可以自由开放我们精神生活的天地。禅定既是散心的收摄,所以能够防止物欲的泛滥,乃至排除了欲念而进入无欲的状态。禅定的修得也必须是离欲之后的事实,所以在(欲、色、无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报而不是禅定,离欲之后的色界天,才是禅天的开始。因此,要想证得无我,首先要离欲,要想离欲,最好是修定。禅定既可离欲,离欲之后的精神领域,自然是一种自由的领域。但是,禅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说的是九次第定,从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的色界定,经过无色界的四空定,进入灭受想定(亦称灭尽定),才是解脱的境界,才是罗汉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无我,所以即使到达第八定,一切物质及妄念都空去了,一个我字还没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们的定力退失,从定中出来之时,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涡中去!修禅定,不是简单的事,如果知见不正、夹杂妄念,比如为了求生天国而修禅定,便挟带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厌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他依恋定乐而不再希望解脱生死,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称“着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类了,那往往是把幻境认作是神迹,认作是证果。本来,定中就可能出现幻境和定境两种现象。但是,幻境与定境不同,从不净的妄念中产生的是幻境,这在神经系统不正常的人最容易发现。他们所见的幻境,跟他们平日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实,这是他们心底妄念的反映。未习定时心太散乱,所以不易觉察,一旦把心稍微静下,微细的妄念便会趁机显现,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态之下,就会以为那是一种神迹。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矫正,极容易成为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了,那是很不幸的!至于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于一点,普化成一片,扩大成一团,把这集中了的不散乱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为自心的内境,随着定力的深浅,能把心力扩大开去,感应开去,其中所得的经验,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现,感应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许分别的,只能体会而不能名状,即使说出来,那也变了样的,否则,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现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归纳起来,不外是“止观”的修习与协调。“止”是心的着落、安定、静止,“观”是根据这个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观,便会偏于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观不止,便会偏于分别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张“止观均等”,才能产生禅的活用,才能进入定的境域。中国的禅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谁?”通常被视为禅定的入门工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静坐作为基础;定境的获得,却不一定全靠静坐。所以不称坐禅而称参禅,这个“参”字,就是“观”的工夫。参“念佛是谁?”,就是观“念佛是谁?”,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场合不称禅堂,而称观堂,浙江的观宗寺就是如此。念佛是用心念的,用谁的心呢?我念佛当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紧的关头,就在这个“我”字上面,从“我”字上面一针见血地戳下去,问:“我在那里?”肉体四肢是我?五脏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体究竟在那里?找到最后,终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了,妄心也就静止下来。一到心止的时候,便得身心轻安,离开定境就不太远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乱的分别心一止下来,就会渐渐地入于昏沉状态,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闷。定不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着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后,如觉昏沉来临,马上再起观照思惟:“念佛是谁?”这样连续下去,工夫纯熟了,自然会引入定心的。还有一个公案:中国禅宗的六祖惠能大师,他教惠明参禅,是用这样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当你正在不思善也不思恶的心境之时,那个就是自性本体的显现。试问:我们离开了善恶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吗?那也正是一种无我境界的显现。所以禅宗教人参禅,还有一句明训,那就是“离心、意、识而参”,不依心体、不藉意思、不用识辨,正在此时,那能还存有什么事物在我们的脑中呢?这些都是顿悟的方法,是直下指归的方法,比起止观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层,也更高深了一层,这在普通的人,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观的方法还是比较安全的。禅观的方法还有很多。根据唐朝宗密禅师的分类,共有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如来禅。它们的内容颇多,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容纳。大致上说,中国的禅宗修的是如来禅,那是一种将定的工夫活现并融和在实际生活中的禅定,所以经中说“如来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中国的禅师则说“饥来吃饭困来眠”,都是禅定的表现。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禅,全部活了起来。但这也有流弊,因为如来禅虽能与实际生活打成一片,若非上上根机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试问:能有几人做得到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摄散心,不受外境的蛊动便是定,谁能如此了?见色、闻香、听声,乃至触恼等等,能够毫不动心吗?这是很难的修养工夫。如果仅在口头拨弄几则禅宗的公案,焉能算是修禅?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还是从静坐及止观方面着手。静坐,不等于修定;修定,最好是请已有禅定修养的人直接传授,否则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蕴处界观、数息观,这是小乘的五停心观,尤其是不净观与数息观,最受重视。这些观法,在南传的泰国等地,以及现在的欧美,都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的。从文字书本上学,那是靠不住的。但是,修定的人最好先由静坐着手。静坐时必须注意以下事项:第一,要有一个寂静的环境;第二,要有一个平静的心境;第三,要有一个平稳的坐姿。不论单腿盘坐、双腿盘坐,或交叉盘坐都可以,主要的是平衡身体的重心,保持着不倒的坐姿。如果年老的人腿无法盘,也可把两腿垂地,不过那是不能持久的,一则要倒,再则由于血液循环的受阻而会使腿脚发生不良的后果。还有,两眼的视线,最好要集中在座前的二三尺处之一点,不注意它,也不放弃它,否则,不入昏沉便会散心。眼睛如觉不适,也可暂时闭上后再微启。如果没有高明的禅师指导,就照上面所说的止观方法练习也可以,但要注意:千万不要希望从修定的工夫中求得什么神迹,如果先就存了某种杂念,修持之后,一定会出岔子。要是不存杂念也有幻境显现时,那就必须提高警觉,马上回心返照,观察我在那里?我也找不到时,幻境自然消失。或者是对于很可能出现的种种可喜或可怖的幻境,置之不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切勿以为是灵验,也别怕它是魔障。如果有些人不习惯静坐,心太散、意太乱,静不下来,那就另修礼拜、读诵、忏悔、持名念佛等的法门,这是依赖佛菩萨的他力,提携接引我们本具的自力,选定一门,或选定有连贯性质的数门,比如修弥陀净土的,应该拜弥陀佛像,诵净土经论,念弥陀圣号,观西方乐土的种种庄严,这就是一贯性的法门。只要恳切持久地修持下去,就会渐入佳境。所以,这也是修定的方便法门,这是从动中取定的方法。比如 《阿弥陀经》的念佛法门,也在求得一心不乱,那也就是定的一种。修持,最要紧的是信心、敬心、决心、恒心;死心塌地地信,虔诚皈命地敬,勇往直前地行,持久不懈地修。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急求速效,每日定时定数地修持下去,平心静气地修持下去,必然会有成效的。即使久修不验,那是工夫不纯,不是佛法不灵。在此,我想顺便一提:时下一般寺院的课诵,往往只顾形式唱念,而不顾内心修养与陶冶的修持法,实在是极待纠正的。(三)修慧慧,是睿智的意思。修持佛法的目的,是在求得解脱,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智慧,还是不得解脱。戒的作用,像是治病的药;定的作用,像是调补的药;慧的作用,像是指导生活的知识。治了疾病,强了身体,还得要有超人的理智,才能做出伟大的事业。所以慧的功用,要比戒定更大。至于慧的产生,也与戒定有关,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慧又转过头来,指导持戒,指导修定,就这样连环地形成了螺旋状态而向解脱之道迈进。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慧,那便是不得解脱要领的盲修瞎炼!不过,慧的成长,不一定全部要赖戒定的滋养,所以,通常把慧的来源分为四类:闻慧、思慧、修慧、证慧。从听法(包括阅读)而得到的智慧,称为闻慧;加以自心的思惟而后,所得的心得,称为思慧;再将自己的心得,从事于实际的践履,从实践中所得的心得,称为修慧;若能亲自体验到了这种心得的本来面目,便是证慧。但我在此必须指出,在这四慧之中,除了闻慧以外的其他三慧,都与戒定有关,特别是与禅定的关系。因此,解脱道的证得,没有这三学的相互为用,根本办不到。虽然有些慧力特别高的人,不必经过呆板的禅定修持过程,一经点破,就得解脱,但是在其解脱之际,仍得有一种定的力用促成,不过那是非常快速的,所以称为电光喻定。由此可见,我们也不必批评不修禅定的人就等于没有修持。前面说过,如来是“无有不定时”的,真正的大定、深定,绝不限于静坐,《首楞严经》所说的大定,也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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