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岁孩童能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
据说,晚年的白居易对佛法生起了很大信心,于是不辞劳苦,到深山老林中去拜访当时名噪一世的鸟窠禅师。可能是这位禅师怕麻烦,不愿意见太多的人,总是居无定所,而且以鸟窠为家,所以找起来挺费劲的。经过多方打听,几经周折,白居易终于找到了住在鸟窠中的鸟窠禅师。于是,白居易向鸟窠禅师请教“佛法大义”——也即佛法主要是教导人们干什么的?或者说一个人怎样做就算是奉行佛法了?鸟窠禅师回答白居易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意思是,凡是恶的念头、行为与语言全部断除,凡是善的念头、行为与语言努力地去培养并实践。白居易惊讶地说:“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也知道啊!”鸟窠禅师慎重其事地回答白居易说:“三岁孩童能道得,八十岁老翁行不得。”意思是说,三岁孩童虽然能在口头上说出这句话,但是八十岁的老翁却未必能做到这句话。
鸟窠禅师的这句话其实非常深刻,一语道破了存在于世人身上,乃至学习佛法过程中的一个巨大误区——那就是“说得到,做不到”。说——只是嘴皮上下动动而已;而做——却要推翻原来内在的错误心理习惯或思维习惯,乃至外在的行为习惯与语言习惯,让自己的心念、行为和语言沿着一个全新的习惯去运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假如这件事很容易,古人就不会发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感慨了,孔子也不会发出“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的感慨了。让江山改掉姓氏,应该算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了;但是改变一个人的心理习惯、行为习惯、语言习惯,比这件事还要困难!从别人手里分一半天下,辞掉高官厚禄,在白刃上行走,这些在世人看来比较艰难的事情,比起培养“中庸”的心态起来,容易多了!
有一次,我们大学同学举行毕业20周年聚会,结果我发现,20年前某人的性格是怎样的,行为与语言习惯是怎样的,20年后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庞长大或衰老了一些,身体变得“臃肿”了一点。由此可见,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习惯、行为习惯与语言习惯有多么的困难!
二、改变性格真的那么难吗?
我们要知道,“难”与“易”只是人们看待事物的一种主观态度,在自然界客观规律的运作中根本不存在“难易”这个东西。换句话说,“难易”只是一种心理感受,这种心理感受在外境上有没有对应的实体存在呢?绝对没有!自然界的一切只是按照其规律运行着,根本不会对一个结果的出现有好恶与难易之心,“无心”地按规律运作,这就是宇宙法则!
例如,苹果从树上脱落的时候总是要落在地上的,人们很少观察到从树上脱落的苹果飞到天上去的,于是人们就会觉得让脱落的苹果飞上天比较困难。但是,如果我们在苹果之上用一个细绳子固定,将这根绳子与一个飞上天的风筝相连,此时恐怕想让苹果不飞上天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所以,一件事情是否发生,一个结果是否出现,唯一依赖于产生这件事或出现这个结果的条件是否具足。条件完全具备了,不出现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的;条件不具备,想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事情根本没有“难易”!“难易”只是人们贴在外境上的一个标签。如果产生一个结果的条件全部积聚,这个结果不产生,似乎也变得困难起来了!因此,当我们说一件事困难与容易时,只是意味着这件事发生频率的大小而已。发生频率大的,我们就说容易;发生频率小的,我们就说难!并不是事情本身的产生有什么难易。
同样,人们所说的改变性格是件难事也是如此。在下决心或者没有下决心要改变性格的人中,我们发现改变性格的只是极少数,于是我们就认为这件事比较难;并且认为,人们循着自己的习惯去做事比较容易。
实际的情况是什么呢?改变性格根本不存在难易,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并按照改变性格之道来奉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因为改变性格的条件没有完全积聚,所以就出现性格改变不了的结局了。倘若对于一个人,改变性格的所有条件都圆满积聚了,不改变性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改变性格没有难易,只有改变性格的条件积聚不积聚!积聚,性格立即就会变;不积聚,性格永远也不会变!
三、改变性格需要积聚哪些条件?
什么是性格呢?性格就是一个人面对一类事物之后,内心所起的心念以及后续的行为、语言。如果所起的心念正确,叫做“心正”;如果后续的行为正确,叫做“身修”。不正的心,不修的身,都属于恶的范畴;“正”的心,“修”的身,都属于善的范畴。所以,“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与“正心,修身”是一个意思。
在《大学》中说:“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又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也就是说,要做到心正、身修,前提条件就是“意诚”,要做到“意诚”,前提条件就是“物格、知至”。
《大学》中还说:“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意思是说,如果“本”乱了“末”却能够很好的情况是不会有的,“本”很厚而“末”却很薄,“本”很薄而“末”却很厚的情况,是根本不会出现的。这里的“本”就是产生一个结果的因或者条件,“末”就是一个结果。
由此可见,如果“心不正、身不修”——也即性格没有改变,则其唯一原因就是“意不诚”,如果“意诚”了,一定会“心正、身修”。
四、什么是“意诚”?
什么叫“意诚”呢?意诚包括两层含义:一、清楚地知道心什么是正,什么是不正;清楚地知道身什么是修,什么是不修;二、具有强烈的改变“身心”的动机与愿望。
“意诚”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信愿”。佛教中说,没有信愿不足以导行;相反,有了圆满的信,就会有强烈的愿;有了强烈的愿,就会有不折不扣的行——也即心正、身修。
什么是圆满的信呢?例如,面前放着一个烧红的铁块,此时如果你将手放在上面,手立即就会被烧伤,你对这个事实会深信不疑,这就是圆满的信!有了这个圆满的信,你一定会有这样强烈的愿:千万别让自己的手碰到这个烧红的铁块,于是你就会心正、身修——也即不会生起将手放在铁块上面的想法,也不会产生这样的举动。
又如,面前放着一块面包,你伸手就能拿到,对“伸手就能拿到”这个事实你也深信不疑,这就是圆满的信。假如此时你很饥饿,你就会生起强烈的愿:伸手拿!有了这个强烈愿,拿面包的心念就会生起来,最后拿面包的动作也会产生。
对改变性格这件事来说,例如,面对别人的讥讽,自己有很多态度——发火、怨恨、包容、惭愧、反唇相讥、悲悯等等,对这些态度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心里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含混;对哪些态度会导致安乐乃至安乐的大小,对哪些态度会导致痛苦乃至痛苦的程度,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比如,对发火、怨恨、反唇相讥等态度的恶果心里清清楚楚,于是就会有强烈的愿:不能发火、怨恨、反唇相讥!对包容、惭愧、悲悯等心态的好处清清楚楚,心里就会产生强烈的愿:我无论如何要包容、惭愧、悲悯!有了这样的愿,发火、怨恨、反唇相讥的恶心就不会产生,包容、惭愧、悲悯的善心就会产生,于是恶行就得到遮止,善行就会随后而生。
所以,面对一个对境,做到“意诚”,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对各种态度所导致的结果有一个圆满的信心,一个是对所希望的结果有强烈的希求心。有了这两个就算是意诚了。圆满的信心与强烈的愿望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在信心没有转化为愿望之前,还不能算是意诚。
五、从事例说明什么是意诚
《俞净意公遇灶神记》中所说的俞净意公的事例,就说明了断恶行善需要“意诚”为基本条件。
一开始的俞净意,虽然理论上也知道行善断恶,但由于行善断恶的意不诚,因此恶习仍然未改。直到灶神显身后加以劝说,他才深信因果不虚,并且发大誓愿断恶行善。如果我们对灶神帮助俞净意的手段进行分析就可以发现,灶神主要在两个方面改变了俞净意:
一、通过俞净意自身的经历,来说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规律真实不虚,以此增上了俞净意对因果的信心。
二、劝勉俞净意增上断恶行善的决心。灶神劝俞净意说:“君从今后,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先具猛力,一切屏除,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不图报,不务名,不论大小难易,实实落落,耐心行去;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恳恳,使此善意圆满。第一要忍耐心,第二要永远心,切不可自惰,切不可自欺,久久行之,自有不测效验。”
俞净意在改过的过程面临的也是“信心”与“决心”这两方面的问题。《俞净意公遇灶神记》中说:“因焚香叩谢,即于次日元旦,拜祷天地,誓改前非,实行善事,自别其号曰净意道人,志誓除诸妄也。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因于家堂所供观音大士前,叩头流血,敬发誓愿,愿善念永纯,善力精进,倘有丝毫自宽,永堕地狱。每日清晨,虔诵大慈大悲尊号一百声,以祈阴相。”
从这一段文字可以看出,俞净意虽然发了断恶行善的誓愿,但是“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也就是说,俞净意在真正开始发愿断恶行善的时候,心中出现两种妄念:一类是“疑”念,也即怀疑这样做是否有好处,换句话说,就是因果报应是否真实不虚;一类是“惰”念,也即懒惰,不愿意发大愿,坚定信念去改掉原来的心理习惯。
俞净意怎样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呢?通过忆念自身经历增上对因果的信心,通过在佛菩萨面前发大愿的方法巩固自己断恶行善的决心。
我们知道,“疑念”是信心的反面,“惰念”是决心与誓愿的反面。从这里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信心与决心是断恶行善的前提条件,如果让信心与决心的反面——“疑念”与“惰念”这两者占据自心,则改过行善永远会落空。
所以,所谓“意诚”就是这样一种心灵状态:彻底断除了对因果的疑念,去掉断恶行善的惰念;内心充满了对因果的信心与断恶行善的决心。当我们的心步入这种状态的时候,正心与修身就是很自然的一个结果了。
六、观察自心
回过头来观察我们的自心,一个善行未落实,一个恶习未改掉,原因何在呢?其实就是“信得不真,愿得不切”,换句话说,就是“非疑则惰”——也就是,不是对因果怀疑,就是懒惰。
“我内心怨恨这个人,说一下这个人的坏话,恐怕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吧!”、“我对这个异性生一点贪心,恐怕问题也不那么严重吧!”“吃肉,问题恐怕也没有那么严重吧!”……,这些念头都是对因果的未知、谬知与怀疑,一句话,就是内心对因果还处在愚昧的状态,还没有生起信心。
内心对别人生起了怨恨,甚至背后说了别人的坏话,对异性生起贪心等等,一点也不惭愧、后悔、对自己感到厌烦,或者,明明知道不对,却还安慰自己,暂时就这样吧!以后再改!这就叫做“懒惰”。
如果我们的心被怀疑与懒惰占据,即使过一百年,性格也不会有丝毫好转。
七、如何使意更诚?
意诚的因是“知至”——也即对因果的道理知道得圆满了。如果对因果知道得不圆满,信心就生不起来,信心生不起来,断恶行善的决心也就生不起来。
所以,要使“意”更“诚”,务必使“知”更“至”;要使“知”更“至”,务必要“物格”——也即不停地观察因果规律,直到内心断除一切疑虑为止。
例如,《十善业道经》中佛陀对娑竭罗龙王说:“龙王!当知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何等为一?谓于昼夜,常念、思惟、观察善法,令诸善法念念增长,不容亳分不善间杂。是即能令诸恶永断,善法圆满,常得亲近诸佛菩萨及余圣众。”
在这句话中,佛陀教诫的断恶行善之法即是“在白天、黑夜,不停地思维观察善法,也即因果规律,观察善念、善行、善语的结果,观察恶念、恶行、恶语的结果”,这里的“于昼夜,常念、思惟、观察善法”即是“格物”;当我们内心对每一个对境所起的心念——无论是恶的还是善的,对其结果有一个确定无疑的了知,我们对因果的信心就会增上了。有了这个信心,就会自然引导后续的断恶行善的决心。
从佛陀这句话也可以了知,为什么我们至今恶习未改呢?就是没有日日夜夜地思维观察因果,以致知未至;知未至,以致意未诚——也即信未真,愿未切。意未诚,则正心与修身都会落空,甚至根本没有。
我们知道,佛陀是大觉者,不会对众生说半点不真实语的。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没有日夜不停地观察因果,却能改过行善,这个人一定是佛陀了。因为这段经文中明明说“当知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菩萨尚且要日夜不停地观察因果不虚,更何况是非菩萨呢?
朴穷瓦格西曾说:“我到晚年时,修行的依附就是《贤愚因缘经》。”因为《贤愚因缘经》中所说,都是因果报应的公案。可见,真正懂得修心的人,都是在日夜不停地观察因果不虚的道理。
八、将自心的每一个心念都拿出来晒晒
将自心的每一个心念都拿出来在正知正念的太阳之下晒晒,这一点很重要。晒晒这些心念的因——是利他还是自私;晒晒这些心念的本体——是善还是恶;晒晒这些心念当下的作用——生起之后,是让自己快乐踏实了,还是让自己痛苦不安了;晒晒这些心念的异熟果——这些心念假如是一颗种子,将来发芽、开花、结果之后,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出来;更重要的是,要晒晒心灵之上的无欺因果律——每一个起心动念都会在心田中播下业力的种子,种子成熟之后,就会变现成外境。
就这样,不停地晒啊晒啊,总有一天,我们的内心会生起对因果坚不可摧的信心。有了这个信心,断恶行善的勇猛心就会生起!这样,断恶行善就易如反掌了。
九、你想断恶行善?真的还是假的?
很多人都会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也想改掉,但就是改不掉!最后只好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来安慰自己了。
孔子对这样一类人有一个精辟的观察。《论语》中说,有人作了一首诗,诗是这样说的:“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意思是:唐棣花啊!在风中左右摇摆,一会偏向这边,一会偏向那边。我非常思念我的故乡,但是故乡离我太遥远了。孔子听了之后说:“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意思是说,这个人其实不是真正思念他的故乡,如果真的思念了,怎么会有遥远之感呢?
《论语》中的这段话,实际上是批评那些为自己找借口的人的。实际上情况就是这样的,不是事情困难,而是我们不是真心地想去做,于是就为自己找一些借口,自我欺骗一下。有句格言也说:“如果想做一件事,就会去寻找方法;如果不想做一件事,就会去寻找借口。”同样,不是恶习难改,而是我们不是真的想改;如果真的想改,哪有改不掉的恶习呢?
十、结论
为何恶习难改呢?只为心未勇猛!
为何心未勇猛呢?只为心未真诚!
为何心未真诚呢?只为愿未真切!
为何愿未真切呢?只为信未圆满!
为何信未圆满呢?只为知未究竟!
为何知未究竟呢?只为不观不察!
一、三岁孩童能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据说,晚年的白居易对佛法生起了很大信心,于是不辞劳苦,到深山老林中去拜访当时名噪一世的鸟窠禅师。可能是这位禅师怕麻烦,不愿意见太多的人,总是居无定所,而且以鸟窠为家,所以找起来挺费劲的。经过多方打听,几经周折,白居易终于找到了住在鸟窠中的鸟窠禅师。于是,白居易向鸟窠禅师请教“佛法大义”——也即佛法主要是教导人们干什么的?或者说一个人怎样做就算是奉行佛法了?鸟窠禅师回答白居易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意思是,凡是恶的念头、行为与语言全部断除,凡是善的念头、行为与语言努力地去培养并实践。白居易惊讶地说:“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也知道啊!”鸟窠禅师慎重其事地回答白居易说:“三岁孩童能道得,八十岁老翁行不得。”意思是说,三岁孩童虽然能在口头上说出这句话,但是八十岁的老翁却未必能做到这句话。鸟窠禅师的这句话其实非常深刻,一语道破了存在于世人身上,乃至学习佛法过程中的一个巨大误区——那就是“说得到,做不到”。说——只是嘴皮上下动动而已;而做——却要推翻原来内在的错误心理习惯或思维习惯,乃至外在的行为习惯与语言习惯,让自己的心念、行为和语言沿着一个全新的习惯去运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假如这件事很容易,古人就不会发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感慨了,孔子也不会发出“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的感慨了。让江山改掉姓氏,应该算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了;但是改变一个人的心理习惯、行为习惯、语言习惯,比这件事还要困难!从别人手里分一半天下,辞掉高官厚禄,在白刃上行走,这些在世人看来比较艰难的事情,比起培养“中庸”的心态起来,容易多了!有一次,我们大学同学举行毕业20周年聚会,结果我发现,20年前某人的性格是怎样的,行为与语言习惯是怎样的,20年后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庞长大或衰老了一些,身体变得“臃肿”了一点。由此可见,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习惯、行为习惯与语言习惯有多么的困难!二、改变性格真的那么难吗?我们要知道,“难”与“易”只是人们看待事物的一种主观态度,在自然界客观规律的运作中根本不存在“难易”这个东西。换句话说,“难易”只是一种心理感受,这种心理感受在外境上有没有对应的实体存在呢?绝对没有!自然界的一切只是按照其规律运行着,根本不会对一个结果的出现有好恶与难易之心,“无心”地按规律运作,这就是宇宙法则!例如,苹果从树上脱落的时候总是要落在地上的,人们很少观察到从树上脱落的苹果飞到天上去的,于是人们就会觉得让脱落的苹果飞上天比较困难。但是,如果我们在苹果之上用一个细绳子固定,将这根绳子与一个飞上天的风筝相连,此时恐怕想让苹果不飞上天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所以,一件事情是否发生,一个结果是否出现,唯一依赖于产生这件事或出现这个结果的条件是否具足。条件完全具备了,不出现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的;条件不具备,想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事情根本没有“难易”!“难易”只是人们贴在外境上的一个标签。如果产生一个结果的条件全部积聚,这个结果不产生,似乎也变得困难起来了!因此,当我们说一件事困难与容易时,只是意味着这件事发生频率的大小而已。发生频率大的,我们就说容易;发生频率小的,我们就说难!并不是事情本身的产生有什么难易。同样,人们所说的改变性格是件难事也是如此。在下决心或者没有下决心要改变性格的人中,我们发现改变性格的只是极少数,于是我们就认为这件事比较难;并且认为,人们循着自己的习惯去做事比较容易。实际的情况是什么呢?改变性格根本不存在难易,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并按照改变性格之道来奉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因为改变性格的条件没有完全积聚,所以就出现性格改变不了的结局了。倘若对于一个人,改变性格的所有条件都圆满积聚了,不改变性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改变性格没有难易,只有改变性格的条件积聚不积聚!积聚,性格立即就会变;不积聚,性格永远也不会变!三、改变性格需要积聚哪些条件?什么是性格呢?性格就是一个人面对一类事物之后,内心所起的心念以及后续的行为、语言。如果所起的心念正确,叫做“心正”;如果后续的行为正确,叫做“身修”。不正的心,不修的身,都属于恶的范畴;“正”的心,“修”的身,都属于善的范畴。所以,“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与“正心,修身”是一个意思。在《大学》中说:“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又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也就是说,要做到心正、身修,前提条件就是“意诚”,要做到“意诚”,前提条件就是“物格、知至”。《大学》中还说:“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意思是说,如果“本”乱了“末”却能够很好的情况是不会有的,“本”很厚而“末”却很薄,“本”很薄而“末”却很厚的情况,是根本不会出现的。这里的“本”就是产生一个结果的因或者条件,“末”就是一个结果。由此可见,如果“心不正、身不修”——也即性格没有改变,则其唯一原因就是“意不诚”,如果“意诚”了,一定会“心正、身修”。四、什么是“意诚”?什么叫“意诚”呢?意诚包括两层含义:一、清楚地知道心什么是正,什么是不正;清楚地知道身什么是修,什么是不修;二、具有强烈的改变“身心”的动机与愿望。“意诚”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信愿”。佛教中说,没有信愿不足以导行;相反,有了圆满的信,就会有强烈的愿;有了强烈的愿,就会有不折不扣的行——也即心正、身修。什么是圆满的信呢?例如,面前放着一个烧红的铁块,此时如果你将手放在上面,手立即就会被烧伤,你对这个事实会深信不疑,这就是圆满的信!有了这个圆满的信,你一定会有这样强烈的愿:千万别让自己的手碰到这个烧红的铁块,于是你就会心正、身修——也即不会生起将手放在铁块上面的想法,也不会产生这样的举动。又如,面前放着一块面包,你伸手就能拿到,对“伸手就能拿到”这个事实你也深信不疑,这就是圆满的信。假如此时你很饥饿,你就会生起强烈的愿:伸手拿!有了这个强烈愿,拿面包的心念就会生起来,最后拿面包的动作也会产生。对改变性格这件事来说,例如,面对别人的讥讽,自己有很多态度——发火、怨恨、包容、惭愧、反唇相讥、悲悯等等,对这些态度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心里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含混;对哪些态度会导致安乐乃至安乐的大小,对哪些态度会导致痛苦乃至痛苦的程度,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比如,对发火、怨恨、反唇相讥等态度的恶果心里清清楚楚,于是就会有强烈的愿:不能发火、怨恨、反唇相讥!对包容、惭愧、悲悯等心态的好处清清楚楚,心里就会产生强烈的愿:我无论如何要包容、惭愧、悲悯!有了这样的愿,发火、怨恨、反唇相讥的恶心就不会产生,包容、惭愧、悲悯的善心就会产生,于是恶行就得到遮止,善行就会随后而生。所以,面对一个对境,做到“意诚”,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对各种态度所导致的结果有一个圆满的信心,一个是对所希望的结果有强烈的希求心。有了这两个就算是意诚了。圆满的信心与强烈的愿望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在信心没有转化为愿望之前,还不能算是意诚。五、从事例说明什么是意诚《俞净意公遇灶神记》中所说的俞净意公的事例,就说明了断恶行善需要“意诚”为基本条件。一开始的俞净意,虽然理论上也知道行善断恶,但由于行善断恶的意不诚,因此恶习仍然未改。直到灶神显身后加以劝说,他才深信因果不虚,并且发大誓愿断恶行善。如果我们对灶神帮助俞净意的手段进行分析就可以发现,灶神主要在两个方面改变了俞净意:一、通过俞净意自身的经历,来说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规律真实不虚,以此增上了俞净意对因果的信心。二、劝勉俞净意增上断恶行善的决心。灶神劝俞净意说:“君从今后,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先具猛力,一切屏除,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不图报,不务名,不论大小难易,实实落落,耐心行去;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恳恳,使此善意圆满。第一要忍耐心,第二要永远心,切不可自惰,切不可自欺,久久行之,自有不测效验。”俞净意在改过的过程面临的也是“信心”与“决心”这两方面的问题。《俞净意公遇灶神记》中说:“因焚香叩谢,即于次日元旦,拜祷天地,誓改前非,实行善事,自别其号曰净意道人,志誓除诸妄也。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因于家堂所供观音大士前,叩头流血,敬发誓愿,愿善念永纯,善力精进,倘有丝毫自宽,永堕地狱。每日清晨,虔诵大慈大悲尊号一百声,以祈阴相。”从这一段文字可以看出,俞净意虽然发了断恶行善的誓愿,但是“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也就是说,俞净意在真正开始发愿断恶行善的时候,心中出现两种妄念:一类是“疑”念,也即怀疑这样做是否有好处,换句话说,就是因果报应是否真实不虚;一类是“惰”念,也即懒惰,不愿意发大愿,坚定信念去改掉原来的心理习惯。俞净意怎样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呢?通过忆念自身经历增上对因果的信心,通过在佛菩萨面前发大愿的方法巩固自己断恶行善的决心。我们知道,“疑念”是信心的反面,“惰念”是决心与誓愿的反面。从这里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信心与决心是断恶行善的前提条件,如果让信心与决心的反面——“疑念”与“惰念”这两者占据自心,则改过行善永远会落空。所以,所谓“意诚”就是这样一种心灵状态:彻底断除了对因果的疑念,去掉断恶行善的惰念;内心充满了对因果的信心与断恶行善的决心。当我们的心步入这种状态的时候,正心与修身就是很自然的一个结果了。六、观察自心回过头来观察我们的自心,一个善行未落实,一个恶习未改掉,原因何在呢?其实就是“信得不真,愿得不切”,换句话说,就是“非疑则惰”——也就是,不是对因果怀疑,就是懒惰。“我内心怨恨这个人,说一下这个人的坏话,恐怕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吧!”、“我对这个异性生一点贪心,恐怕问题也不那么严重吧!”“吃肉,问题恐怕也没有那么严重吧!”……,这些念头都是对因果的未知、谬知与怀疑,一句话,就是内心对因果还处在愚昧的状态,还没有生起信心。内心对别人生起了怨恨,甚至背后说了别人的坏话,对异性生起贪心等等,一点也不惭愧、后悔、对自己感到厌烦,或者,明明知道不对,却还安慰自己,暂时就这样吧!以后再改!这就叫做“懒惰”。如果我们的心被怀疑与懒惰占据,即使过一百年,性格也不会有丝毫好转。七、如何使意更诚?意诚的因是“知至”——也即对因果的道理知道得圆满了。如果对因果知道得不圆满,信心就生不起来,信心生不起来,断恶行善的决心也就生不起来。所以,要使“意”更“诚”,务必使“知”更“至”;要使“知”更“至”,务必要“物格”——也即不停地观察因果规律,直到内心断除一切疑虑为止。例如,《十善业道经》中佛陀对娑竭罗龙王说:“龙王!当知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何等为一?谓于昼夜,常念、思惟、观察善法,令诸善法念念增长,不容亳分不善间杂。是即能令诸恶永断,善法圆满,常得亲近诸佛菩萨及余圣众。”在这句话中,佛陀教诫的断恶行善之法即是“在白天、黑夜,不停地思维观察善法,也即因果规律,观察善念、善行、善语的结果,观察恶念、恶行、恶语的结果”,这里的“于昼夜,常念、思惟、观察善法”即是“格物”;当我们内心对每一个对境所起的心念——无论是恶的还是善的,对其结果有一个确定无疑的了知,我们对因果的信心就会增上了。有了这个信心,就会自然引导后续的断恶行善的决心。从佛陀这句话也可以了知,为什么我们至今恶习未改呢?就是没有日日夜夜地思维观察因果,以致知未至;知未至,以致意未诚——也即信未真,愿未切。意未诚,则正心与修身都会落空,甚至根本没有。我们知道,佛陀是大觉者,不会对众生说半点不真实语的。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没有日夜不停地观察因果,却能改过行善,这个人一定是佛陀了。因为这段经文中明明说“当知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菩萨尚且要日夜不停地观察因果不虚,更何况是非菩萨呢?朴穷瓦格西曾说:“我到晚年时,修行的依附就是《贤愚因缘经》。”因为《贤愚因缘经》中所说,都是因果报应的公案。可见,真正懂得修心的人,都是在日夜不停地观察因果不虚的道理。八、将自心的每一个心念都拿出来晒晒将自心的每一个心念都拿出来在正知正念的太阳之下晒晒,这一点很重要。晒晒这些心念的因——是利他还是自私;晒晒这些心念的本体——是善还是恶;晒晒这些心念当下的作用——生起之后,是让自己快乐踏实了,还是让自己痛苦不安了;晒晒这些心念的异熟果——这些心念假如是一颗种子,将来发芽、开花、结果之后,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出来;更重要的是,要晒晒心灵之上的无欺因果律——每一个起心动念都会在心田中播下业力的种子,种子成熟之后,就会变现成外境。就这样,不停地晒啊晒啊,总有一天,我们的内心会生起对因果坚不可摧的信心。有了这个信心,断恶行善的勇猛心就会生起!这样,断恶行善就易如反掌了。九、你想断恶行善?真的还是假的?很多人都会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也想改掉,但就是改不掉!最后只好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来安慰自己了。孔子对这样一类人有一个精辟的观察。《论语》中说,有人作了一首诗,诗是这样说的:“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意思是:唐棣花啊!在风中左右摇摆,一会偏向这边,一会偏向那边。我非常思念我的故乡,但是故乡离我太遥远了。孔子听了之后说:“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意思是说,这个人其实不是真正思念他的故乡,如果真的思念了,怎么会有遥远之感呢?《论语》中的这段话,实际上是批评那些为自己找借口的人的。实际上情况就是这样的,不是事情困难,而是我们不是真心地想去做,于是就为自己找一些借口,自我欺骗一下。有句格言也说:“如果想做一件事,就会去寻找方法;如果不想做一件事,就会去寻找借口。”同样,不是恶习难改,而是我们不是真的想改;如果真的想改,哪有改不掉的恶习呢?十、结论为何恶习难改呢?只为心未勇猛!为何心未勇猛呢?只为心未真诚!为何心未真诚呢?只为愿未真切!为何愿未真切呢?只为信未圆满!为何信未圆满呢?只为知未究竟!为何知未究竟呢?只为不观不察!